元旦有幾天假,睡個大懶覺,然后起床去天橋底下老馬家店吃早點。空間窄而逼仄,桌子小而油膩。我就著碗圓子辣湯,吃剛出鍋的煎包,舌頭燙了個泡。但我不動聲色。鄰桌幾位,呼朋引伴,頗有江湖氣質(zhì)。我眼角一瞥,他們的碟兒,只有四個包子。我的,六個!哼哼,小輩不足道也。后來我腹痛,霍然而起,提前離席,將一記拂然作色的冷厲目光留在身后。
吃老馬(男)家的包子,多收三毛錢,少給一個包子。中午,吃小朱(女)家面條,大海碗滿滿當當,還多加四個鹵蛋。但凡長得有點瑕疵,也不至于如此。
元旦之后,就想著過年的事。初一到初七。做七個大包子,老面發(fā)酵,豬肉大蔥辣椒面兒腌白菜作餡。個個兒都似南瓜般大小,一天一個,正好。既省事又過癮,剩下的時間,可以讀讀書,寫點詩,抒發(fā)抒發(fā)熱愛生命的情懷。也可以在戶外,空著肚子走在北風呼嘯的路上。此時心情一般不會差,因為聞到了醬廠蠶豆發(fā)酵的味道。一路呼吸過來,好似吞下了一大盆子紅燒肉,到后來,竟飽了。修道之人餐風飲露,也無非如此。露是什么露?是妙玉冬至這天采擷的梅花雪露。但道士的發(fā)髻不好弄,發(fā)量太少了。哪天去網(wǎng)購一只假的,豎在頭頂,聊充門面。
兩點一線,簡明婉約。陽光與霧嵐,該流連時,流連,人群總是背景。透過路燈光,霧氣昭然,這大概就是古詩詞里的“暮靄”。暮靄沉沉楚天闊,再闊也闊不過胸中丘壑,一團當空皓月光,洋洋揮灑。蘭舟催發(fā),沒有老面餅發(fā)得煊赫。四八一二廠邊的麻花,十塊錢一斤,較市面便宜兩塊錢,以后定點購買。最理想的生活,是孔明出道之前的生活,躬耕于南陽田畝,胸懷錦繡。而非五柳先生,酗酒生一堆傻兒子。關(guān)鍵要懂詩,會對對子,比如:犬太大,木不小。這里面,奧妙是很無窮的。
這樣的生活,堪稱“極簡”。
極簡可以,但不能失去浪漫與智慧。有座“火車拉開的俄式小鎮(zhèn)”,叫作橫道河子。古樸的建筑、白雪的村莊,恰似想象中的那座東北小鎮(zhèn)。還有王洛賓,還有蕭軍。所以火了,人們蜂擁而至,已非當年吳下阿蒙。吃了冬至面,一天長一線。就像眼睛,上下各拿一線寬,就算美了容。年華老去,有些老古話,開始閃耀出智慧的光芒。
也不能忘卻溫情。關(guān)系好的人,可以視頻通通話,彼此能互相看到。屏幕上出現(xiàn)的兩張臉,孰美孰丑,一覽無余,心下自然會作個比較。我想了想,牙齒有點癢,就關(guān)閉這個功能。陸游說:“手中書墮初酣枕,窗下燈殘正劇棋。鮮鯽每從溪女買,香菰時就釣船炊!敝v的就是這個道理。
佐賀的超級阿嬤說:別人跌倒一笑置之,自己跌倒更要一笑置之。因為人都是可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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